7,柳河—梦里故乡
5月14日。沈阳—柳河—白山。338公里。过路费70元。
此次东北之行,我有一个重要的心愿,就是到我的出生地——柳河看一看。
虽然还有朋友在长春等我,只能对不住了。出沈阳上高速,正西,从南杂木出口下,沿202国道继续前进。在沈阳奇遇的朋友小徐同行。
车内随拍
我常自嘲,我是一个没有故乡的人。
李白诗曰“不知何处是他乡”,而我,却是真正的“不知何处是故乡。”
父亲祖籍陕西,母亲祖籍江苏,我都没有去过。档案里的籍贯,只是我填表时的一个不能缺少的项目而已。上小学时,随父母来到河南。还记得第一次填表,籍贯一栏,不知如何填写。回家询问,要填写父亲老家,陕西。心中不解。问道,“我的孩子将来怎么写呀”?父亲还未回答,历来尖刻的二姐就大声取笑我:“你这么小就想要小孩了!”把我羞得满脸燥红,无地自容。我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带着陕西人的后缀,直到如今。
在河南生活的十多年里,从未有故乡的亲近感。我没有“乡音”,一口普通话,隔开了我和所有同学的距离。
参军以后,从新疆到湖北,尽管我的入伍地是河南,但河南人从来没有把我当作真正的老乡。
而我档案里的“故乡”——陕西省柞水县,更是一个遥远的梦。除了从父亲那里听到的零零星星关于大山的故事,我对它的认知几乎为零。
“老乡见老乡,两眼泪汪汪”。几十年来,我没有足以让我“泪汪汪”的“老乡”可见。
我出生在柳河,按照国际通行的出生地原则,我应当是柳河人。
那是辽沈战役期间,四平战役激战正酣的时候,我出生在第四野战军后方医院,隆隆炮声伴我来到这个世界。仗打完了,部队开拔,我也就离开了柳河,再也没有机会回来。我甚至不知道我出生在柳河的什么地方,是县城,是小镇,还是村庄?我也不知道我在柳河生活了多久,一周,一个月,还是一年?只有一个笼统的“柳河”,成为我生命的起点。然而,在我那厚厚的档案袋里,却没有“柳河”这两个字。
那是一根敏感的琴弦,一次轻轻的拨动,就能引发心底的震颤。
那是一丝无源的哀怨,弱小无知的生命,怎能理清历史的羁绊。
那是一片无尽的思念,随风飘飞的落叶,总会深怀对根的眷恋。
柳河,成为我心中永久的遗憾。
每每在酒桌上遇有吉林人甚至东北人,我都要以柳河人的身份喝一杯老乡酒。有一次遇到一位柳河籍的女教授,这是我几十年来唯一一次见到我的出生地的真正老乡!尽管此时酒已喝得不少,我仍单喝了三杯。即至微醉,回到家里,老婆嗔怪,我说遇到一柳河老乡,老婆不语。
水道
将近十二点钟,进入柳河县境,路牌显示——水道。
停车!
故乡的第一块路牌
这是我第一眼看到的柳河的大地。
故乡的大地
故乡的大地
一路跟随我们的云层被风吹散,堆积在遥远的天边,绵厚沉重,凄然怆然。苍郁的远山的跌宕起伏,恰似我的思绪,轮廓清晰而又遥远得不可触及。路旁的灌木丛在风中猎猎作响,撩拨着我急速起伏的胸膛。弯弯曲曲的柳河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晶亮的光斑。河边的村庄,红房绿树,优雅寂静。刚刚平整过的深褐色土地散发着泥土的清香。
不再寻找了,那是一道永远没有答案的题目。这里就是我的故乡吧!
我想,这里就是我出生的地方了。战争年代,部队医院通常设在居民地附近,便于取得群众的支持。医院又通常靠近河流,便于清洗纱布、绷带。也许村边的那一栋小屋,曾经用作四野医院的手术室;也许河边的那一片凹地,曾经搭建过四野医院的帐篷;也许就在这褐红色的丘陵上,响起了我的第一声啼哭。也许,这里的一切跟我没有一点关系。我还是宁愿相信,这里,就是让我魂牵梦绕的柳河;这里,就是让我一生都无法改变生命起点的柳河;这里,就是没有我的点滴痕迹、却被我坚称自己属于它、而它永远都不会认可的柳河!
打开地图,“水道”标记为一个小黑点,是一个镇,也可能是一个村。到底是什么,已经不重要了,对我来说,柳河的土地都是一样的。
回来整理照片,竟然没有一张我自己在“故乡“的照片!
故乡的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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